第11章 上山打老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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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北风如刀,羊肠小道上,满是铁蹄过后留下的印记,路旁的枯草泥田,也纷纷被马给踏得乱七八糟。

  一匹瘦马,嘶叫着拔步狂奔,马背上是周守郡郡主苏士考。他穿着整齐的四品官服,神色紧张,单人匹马,眨眼之间,就追上了前方像蜗牛一样赶路的万骑大军。

  他骑到队尾一位校尉旁边,低声问道:“八王爷来了?”

  校尉是六品武官,官衔比苏士考低。他朝苏士考行了一礼,道:“禀郡主大人,八王爷确实来宝山县了。我们现在跟着他,去执行某项任务。”

  “什么任务?”

  “不清楚,我们只接到了整装出发的命令,不知道具体内容。”

  苏士考“哦”了一声,快马接鞭,往队伍前方骑去。

  通过侍卫的传报后,八王爷答应见他。

  他骑马过去,看到白面男子后,心中先是诧异了一阵,本以为堂堂王爷,乘坐的应该是豪华车仗,没想到却是骑着一头小毛驴就来。

  他本想翻身下马行礼,可是考虑到队伍正在前进,便在马背上向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,道:“下官周守郡郡主苏士考,给八王爷请安。”

  “嗯,免礼。”男子只顾着看书,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
  苏士考道完安,便自觉得退到后面去。毕竟他只是个四品小官,没资格跟一位王爷扯闲话。

  他远远地看着骑驴男子的背影,在心里感慨了一阵,真难想象这个衣着简单,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儿架子的人,就是当今大名鼎鼎、威慑朝野的八王爷李勺。当年先皇生有八子,在争夺皇位的过程中斗得你死我活,最后二皇子李元平坐上了龙椅,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那些亲兄弟算账,杀的杀,关的关,只有这位八王爷独善其身,并且最后还成了皇上最亲近最倚重的人。

  眼前这支万骑雄兵,犹如一条巨龙匍匐在农田小道中蜿蜒而行,因为道路狭窄,堪堪只容十骑并行,导致这支队伍前后有六七里地那么长。

  苏士考拉住马,思考着要不要跟着队伍一起前行。他本在家中歇息,却突然听到消息说八王爷来了,大惊失色,赶紧前去请安。他是周守郡的郡主,王爷驾到,他作为东道主,必须要去迎接。可是,等他匆匆跑到纪平驻扎大军的营地,却听说八王爷又领着一万兵出去了。他本以为是王爷领兵亲征讨贼去了,可是一问才知道,王爷前往的方向是青阳郡。

  青阳郡与宝山县毗邻,属于并州地界,现在平安得很,乱党一点儿也没波及到那边去。他大惑不解,想不通王爷领着一万最为精锐的铁骑,上那儿干吗。

  他思考的时候,队伍徐徐从他身旁经过,突然,他听到队伍中有人叫他。

  他抬眼望去,看到队伍中被几个亲兵护卫拥簇在中间的统兵元帅纪平。

  纪平虽是讨贼主将,可实际官衔只是从三品的武官。苏士考是正四品的文官,管着一郡八县的军民两政,虽然官衔比纪平低半级,可实际上实权要比纪平稍高一些,两个人也算得上平起平坐。

  苏士考平日里也与纪平喝过几次酒,关系算不上特别好,但也颇聊得来。此刻见到了纪平,他心情立刻轻松多了,双腿一夹马腹,来到他骑的枣红大马旁边,笑道:“纪老将军安好啊。”

  纪平道:“好。你给八王请过安了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聊别的没?”

  “王爷可能跟我聊吗?道完安我就退下了。”

  “哦。”纪平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。

  苏士考见他情绪低落,不由奇道:“老将军莫非有什么心事?”

  纪平看了看左右,压低声音,用那种极其无奈又郁闷的神情说道:“还不是因为八王爷。他本来在帐里跟我喝酒喝得好好的,突然要提我一万兵马,抽调的还是重中之重的精锐铁骑。我问他要干吗,他说要去‘上山打老虎’。”

  “上山打老虎?不是吧,难道他要率一万铁骑上山狩猎?”苏士考打趣笑道。

  “我也是纳闷至极,可是我一追问,他就显现出不耐烦的表情,我哪还敢再多嘴。”

  “所以你就郁闷了?”

  “不是,他贵王爷,想怎么样咱们都只能小心侍候着。关键是,私自调动大军,这是重罪啊!我归庞总督管,我领的是益州兵,又非朝廷中央军,我没有接到庞总督的军令,就这么将一万铁骑调走陪八王爷‘打老虎’去,总督大人追究起来,我还想不想混了。”

  “有八王爷顶着,你怕什么。”

  “就算八王爷要兵,照程序我也该先请示一下总督大人才符合规矩。可是,八王爷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,不准我请示,蛮横地索要了我的兵符就开开心心地跑去调动兵马了。最最让我抓狂的是,他还将我军库里一万枝铬银利箭全给拿走了!一万枝啊!总督大人统共就给了我一万枝,让我用来对付粒子师的,我驻军至今,一枝都没舍得用,他就全给我拿走了。”纪平哭丧着脸:“你说,以后跟贼军正面冲突,我拿什么对付乱党中的粒子师?延误了军情,总督大人不得砍了我的脑袋?”

  苏士考唏嘘感叹了几声,忽然对纪平无比的同情起来。

  纪平偷着往队伍正前方的骑驴男子方向瞟了一眼,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憋屈模样,末了又唉叹道:“大军出动,本来我紧跟在八王爷后边,可是他嫌我一路上都愁眉苦脸的,说他看着闹心,就把我赶到队伍中间来了。”

  苏士考看着他哀怨的模样,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:“我的纪老哥,你就别耷拉着脸了,反正事情已经发生,再难过有什么用。还不如打起精神,好好看看八王爷亲自带一万铁骑去打的是什么老虎!”

  ……

  “爷爷,什么时候到并州呀?”

  黄色土道上,雀儿骑在老猎户的肩膀上,嫩生生地问道。

  李晨骑在阿黄的身上,紧紧地跟在老猎户后面。

  本来,老猎户要将他一起放在肩膀上的,可是李晨依然对他有着一种恐惧的心理,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肯。毕竟他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是消失不了的。

  老猎户听到雀儿的问话,抬手往前一指,道:“这条道的尽头就是宝山县的边界,出了关口,就能进青阳郡了。”

  雀儿拍手笑道:“好好,爷爷说过,青阳郡属于并州,那进了青阳郡就是进了并州。爷爷我要吃冰糖葫芦。”

  老猎户满脸慈爱地连声说好。

  李晨俯下身,将嘴悄悄附到阿黄的耳朵上,低声问道:“阿黄,你有钱没?”

  阿黄“呜呜”叫了两声,摇了摇硕大的脑袋。

  李晨露出窘迫的神情,自言自语道:“哎,该怎么办呀。”

  老猎户和阿黄都是健步如飞,虽然看起来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和一只老太龙钟的老“狗”,可步伐稳健有力,丝毫不见疲态,顷刻之间,便走到了走完了小道,上了官道,可是,只见官道上,已经筑起了缠满铁丝的栅栏墙,四五十个虎背熊腰的兵将罩着重甲铁铠,威严地驻守在栅栏墙后面。

  老猎户脸色微色,向阿黄使了个眼色,阿黄立刻会意,装出一副步履蹒跚的苍老模样。

  李晨头脑聪慧,乖乖地从阿黄背上爬来了,怯生生地伸出一只手。

  老猎户微微诧异了一下,似乎有些感动,伸出手轻轻地抓着李晨的手,朝他鼓励地点了点头。

  三人一狗,来到栅栏前。

  堵路的将士虎目一瞪,喝道:“回去,此路不通!”

  老猎户作了一揖,道:“各位军爷,俺是本郡难民,家被贼党毁了,携着俩个孙儿想前往青阳郡投奔亲戚,求军爷赏个脸,放俺们过去。”

  刚才说话的将士继续说道:“为了防止贼党流窜,我等奉总督大人之令,严守全郡各个关口,不准任何人进出。此告示已经贴满了全城,怎么,你不知道吗?”

  老猎户摇摇头,露出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,说道:“俺不识字,不晓得有这回事。军爷,您看俺一路奔波,好不容易走到这儿,就行行好放行吧。俺盘缠已经用尽了,如果不能及时投奔到亲戚那儿,俺爷孙仨就得活活饿死。”

  那将士叹气道:“老丈,非我为难你,实在是上头有令,不敢让你过啊。”

  另一个脾气暴躁的军士则直接将刀一抽,喝骂道:“你这贼老汉,好话不听,非得爷赏你一刀才肯乖乖回去吗?”

  骑在他背上的雀儿,似是被这军士凶恶的模样吓住了,委屈得嘴一撇,难过地说道:“去不了并州了,吃不着冰糖葫芦了。”

  老猎户将头转了转,偷偷打量了下四周,看能不能避开官道绕过。可惜,这附近每隔一里就驻有一队士兵,甚至连泥田水塘等地都有人驻守,每个驻扎点之间都有骑兵往返巡逻,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将这一带围了个严严实实。

  老猎户叹了口气,转身离开。

  雀儿委屈得眼睛红红的,眼看就要哭出来了。

  老猎户低声对她道:“雀儿不哭,爷爷找个人少的地方,咱们直接飞过去。”

  雀儿立刻喜笑颜开,道:“是呀,差点儿忘了爷爷会飞的。”

  突然,身后传来一声断喝:“站住!”

  李晨跟着老猎户一起回头,看到几个军士快步追了过来,其中一个看了看李晨,对老猎户道:“老丈,你这孙儿,多大了?”

  “八岁。”

  “八岁?”那人看起来像是众军士的小头领,嘿然一笑,道:“我看不像,瞅着像六岁上下。”

  李晨望着他眼中不怀好意的眼神,本能地躲到老猎户身后。

  老猎户赔笑道:“军爷说笑了,我孙儿确实是八岁,只是家里贫困,营养跟不上,长得瘦弱,看起来显小。”

  那人突然将老猎户推了个踉跄,一把拽住李晨往后一拖,拉在身边,旁边几个军士立刻虎扑过来,将李晨紧紧抓住。

  那人笑道:“老丈,最近县城里不太平,有乱党专抓六岁小男孩,你这孙子带在身边太危险,还是交由我们看管吧。等乱党平了,你自己上军营里来找人就是。”

  说完,不由分说,招呼几个军士,将李晨连拖带拽往栅栏墙的后方带去。

  “猎户爷爷……”李晨拼命地挣扎着,回过头朝老猎户惊恐地大叫。

  老猎户咬牙不语,神情一扫老态昏聩之色,变得阴冷狠绝起来,右手,也伸向了别在腰上的“蝴蝶剪水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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