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陆凝之！”身旁的萧焱咬牙切齿地瞪着我。
看什么？
这不是在帮你？难不成还得像上一世那样我先进门，再让你的柔柔进门？
“凝之，这事朕还需再考虑考虑。”
“这段时间太子确实做了糊涂事，朕回去定当好好罚他。”
太子回去被没被罚不清楚，但是我真真实实地被罚了。
“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退婚的事呢？糊涂，糊涂啊！”
看着爹爹来回踱步的焦躁神态，我忍不住说了句：“爹爹，萧焱不是良人，女儿断不能嫁他。”
“不嫁他，你就成为被退婚的女子了，以后怎能觅得好夫家？”
我心想，只要不嫁他，谁都是好夫家。
4
转眼间，七夕至。
街市熙来熙往，人声鼎沸，内城三百三十三坊皆张灯火，熠熠若天宫星市。
春花看不得这个成双成对的节日里，我孤身一人。
拉着我去了夜市。
自从上次默许她对柳柔柔的痛骂后，这丫头就更大胆了些。
也罢，反正是要护着的。
一路走走停停，看看这个，买买那个，好不热闹。
一路的好心情终于二人的出现。
“陆姐姐，你也出来游玩呢？要不我们一起吧？”
“不需要，我们不同路。”
我懒得应付，招呼着春花买了两盏河灯。
那两人倒是跟了过来。
萧焱不忿：“陆凝之，孤在这你没看到吗？”
“太子殿下，您是人中龙凤，在哪都是最夺目的。”
萧焱的脸色略有舒缓。
“但是，臣女并不愿再和您扯上关系，请您保持距离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萧郎，我的裙子被勾到了……”
没管身后的纠缠，我拿着花灯到桥的另一头。
其实今日许的愿望和姻缘没有关系，但我想试试——
小女陆凝之在此愿以姻缘作为交换，一愿和萧焱退婚，二愿护住陆家军，三愿国择明主。
河灯越漂越远，不知会不会被上仙看到……
噗通——噗通——
怎么这一会功夫萧焱和柳柔柔就在水里扑腾了？
岸上的随从赶紧下去救人。
不过这个季节衣服单薄，过了水的效果不言而喻。
难不成第一个愿望就实现了？
我极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，步到一棵大树旁才笑出了声。
真是天助我也。
“如此高兴，可是因为那二人落水？”
树上突然跳下一名男子。
白衣黑发，衣和发都飘飘逸逸，不扎不束，微微飘拂，直似神明降世。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，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，就连今夜万千灯火都比了下去。
如此惊艳之人，我上辈子见过一次——萧清衍。
“臣女见过四皇子。”
“不必多礼，算起来你还大我两个月呢？我该叫你姐姐。”
“臣女不敢。”
对萧清衍的印象实在不多，只知道他的母妃早去，母家势力单薄。
早年在宫里的处境比不上萧焱这个嫡长子，后来被萧焱派去驻守边疆，直至上辈子去世也没再见过他。
“姐姐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？”
“若我说是，你待如何？”
“若姐姐说是，那我就告诉你。”男人凑得近了，“是我做的。”
“当真？”我眯了眯眼睛，“你有何目的？”
男人摊了摊双手：“很简单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，怎么样？要不要联手？”
萧清衍看起来没有萧焱那么蠢，和他合作利大于弊。
“请四皇子多多指教。”
5
和智者合作满心愉悦。
这段时间坊间传闻愈演愈烈，甚至编排了画本子称赞萧焱和柳柔柔是郎才女貌、佳偶天成。
夸得太子飘飘然，夸得圣上火冒三丈，夸得陆家不得不连夜进宫。
“父皇，儿臣决意要与陆家女解除婚约，请父皇成全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圣上，请开恩解除太子和小女的婚约吧！”
“唉，事已至此，这婚约只能不作数了。”
“陆爱卿，朕定当再为凝之寻一处好夫家……”
话刚落地，求亲的来了。
“父皇，儿臣与凝之两情相悦，愿娶凝之为妻，请父皇成全。”
圣上：对啊，朕还有一个儿子。
陆太傅：这就是凝之在家提到的四皇子吗？
萧焱：又捡我不要的。
“咳咳，陆爱卿，朕的四皇子你看如何？”
“臣看极好。”
长得比太子好，说话比太子有风度，难怪女儿会看中他。
我和萧清衍的婚事如此便被定下了。
6
冬月初，敌军来犯。
圣上下旨，陆家军两天后出发。
“小姐，四皇子来信了。”
我展开信纸，上面写道：一切已安排妥当。
“爹爹和哥哥呢？”
“老爷和少爷在书房议事。”
嘭——嘭——
“凝之？来寻爹爹吗？”
“也是来寻哥哥的。”
哥哥摸了摸我的头，逗笑：“该不会舍不得哥哥吧？难不成又要像小时候那般掉豆子？”
爹爹闻言也想起了我小花猫的情形，跟着打趣：“也不知道现在哭起来有没有小时候可爱了？”
“爹爹哥哥。”
“好好，不闹了，有什么事情要说吗？”
我拿出了前几日去佛寺求的平安符：“哥哥，这个一定要随身带着，大师已经开过光了，很灵的。”
“其他士兵的已经发下去了，一定能保平安。”
“十万个？”
“嗯，多跑几个佛寺，多跑几趟就可以了。”
其实我从回来的第一天就到处找佛寺，总算在开战前找齐了。
“谢谢小妹。”哥哥擦了擦眼尾的泪珠，“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”
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出发的，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十万人，反射出亮眼的黑色光芒。可是被拉回来那天，寒风刺骨，黑云压城，十万英魂怒吼不止。
这一世，你们要完完整整地回来！
“小姐，小姐，来信了！”
“快！我看看！”
——已截获，望安心。
看见信的内容我松了一口气。太好了！终于把第一批拦下了！
看来萧清衍这个盟友没有选错。
当年无意间听见柳柔柔打发下人：“这些钱够你用几辈子了，如果你敢吐露出那些事就别怪我无情，你也知道圣上最宠爱我了。”
“是……贵妃娘娘放心，小人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那些事是什么事？
我直觉那将是我最不愿意听见的话。
果然，从那奴才口中我得知陆家军惨死真相——
柳柔柔仗着宠爱拿走了太子的腰牌，畅通无阻地进入粮草库，将药下在了要发给陆家军的粮草中。
一次、两次。
这药吃进半个时辰后，若情绪激动就会血流加快，血管爆裂而亡。
士兵在战场上怎么可能不吃饭？怎么可能见到敌人不激动？
这一招简直杀人于无形。
怪不得，当时军医怎么都查不出来死因。
这一切都源于柳柔柔的怨恨，她怨恨我不让太子把两人同时娶进门，她怨恨我背后有娘家支撑。
这就是萧焱口中善良、善解人意的孤女！这就是我那夫君心中纯洁无瑕的仙子！
可笑啊！这么一张画皮我竟让她做了良娣、又做了贵妃！
是我识人不清，害死了陆家军和整个陆家啊！
萧焱当时对整个陆家都不屑一顾，对陆家的死更是嫌恶，嫌恶他们打了败仗，让他丢了皇帝的脸面。
所以他绝不会相信我所说的柳柔柔。
那天我把柳柔柔关在密室里，听着她不断地威胁、哀求，看着她梨花带雨、涕泗横流的模样。
一刀又一刀地割下她的肉，可是怎么都凑不齐十万块。
即使把血肉和骨头都扔给野兽啃食，也难解我心头之恨。
7
半个月后，第二次拦截成功。
……
一个月后，陆家军凯旋得胜。
“小姐，你听到了吗？”春花在旁边高兴地蹦蹦跳跳，“我们赢了！”
我看着街道上不断欢呼的百姓、被簇拥在中间的军队，鼻子酸意顿涌。
“嗯嗯，我们赢了！”
陆家赢了！陆家军赢了！
这次再不是被分尸的尸块，而是活生生的十万个人！
车马已行至门前。
看着从马上翻下的高大身影，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冲上前抱住他。
“哥哥，哥哥，哥哥。”太好了，你终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。
“哎哎哎，我的好妹妹。”哥哥拍了拍我，“这么大还哭，羞不羞？”
“羞吗？”我抬头望着他。
哥哥可能看出我眼中的害怕了，“不羞，你多大哭都不羞。”
扑哧——
旁边有人憋不住，笑出了声。
似有感染力一般，整个人群弥漫了笑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