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少出门，他妈也很少跟我说话。

这话是我偶然从村里大娘们口中听到的，她们旁若无人地大声吵着，眉飞色舞，煞有其事。

没人知道，从小十指不沾水、家里娇身惯养的我，学着给灶点火被呛过多少回，学着炒菜脸上手上烫过多少疤，我害怕追着我啄的鸡，害怕叼我大腿肉的鹅。

第一次做饭，第一次洗衣服，第一次给热水瓶灌开水……

生活逼人适应，我顽强地适应了，也更沉默了。

14

之后我从宋玉手机知道怀孕前几个月要注意养胎，我生怕自己有什么疏忽。

田里的活多了起来，他妈揪着我扔到田里，当着很多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。

“别以为自己来我们宋家是当少奶奶的，我当年除了生孩子那天没有一天闲下来过，没人伺候你，不干活就滚出去，我们宋家不养闲人。”

我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地下了地，他妈对着田里扬起威风的笑，那是婆婆拿捏儿媳妇的胜利。

我和宋玉没有结婚证，也没有婚礼。

我还不是她的儿媳妇。

夏天太阳毒，不用多久，我就皮肤就晒黑了，脸上沾着焦黑的皮。

晚上脸就又红又肿又疼，手骨节也更粗壮了，我的身体有一部分慢慢融入了这片土地。

之后村里一些大娘去隔壁村的果园里摘果子，我也跟着一块去。

没人因为我是快五个月的孕妇而优待我，大娘说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。

习惯了就好了。

快五个月的肚子并不显怀，大娘们说跟人家三个月似的，多亏这肚子小，不影响我搬水果筐。

没几天我的手就结出了薄薄的茧子，十块二十块慢慢攒起来，那是我一个个水泡换来的。

我想买部手机，我还想给爸爸妈妈打电话，我想听听他们的声音。

15

九月里，一直住在学校的宋玉弟弟回来了，那天，我还在果园里摘果子。

晚上回去他们已经晚饭都吃完了，他妈特地给小儿子杀了只鸡补补身子，没人给我留一块肉，剩一碗汤。

我看到平时一直暗着的房间亮了才知道。

宋玉他弟回来了。

他妈嘴里那个不花一个字儿就上了重点高中的聪明小儿子回来了。

我在炉灶边上喝着米汤吃着剩菜，有人推门进来。

我停下筷子：“是谁？”

干净清秀的少年看到我一愣，“你是？”

我放下碗筷没了胃口：“我是宋玉的女朋友。”

他看了看我显眼的肚子，青涩地笑道：“是嫂子啊，我是宋淮，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，早知道……”

我心里反感，冷淡道：“我吃饱了。”利落地收拾了碗筷后回房间去。

宋淮干净的少年气息让我窒息、厌恶。

宋玉在床上抱着手机，我和宋玉渐渐冷淡了，从前的甜蜜好像昙花一现。

是男人都是这个样子？还是我太贪心？

16

晚上宋玉想碰我，我护着肚子推开了他。

他恶狠狠地瞪我：“贱人，以后求着我碰我都不碰你。”

我背着身子不理他，宋玉气得想打我，看我护着肚子又停住了他的巴掌。

后来他真的不再碰我，没几天宋淮去学校了。

宋玉他妈从衣服内里缝的口袋里掏出钱，塞在宋淮手里，又转头给宋玉他爸使了个眼色。

他爸从屋里拎了一篮莹润白亮的鸡蛋。

他妈接过篮子递给宋淮：“儿子，好好读书，钱不够给你哥打电话。咱们家就你一个出息人，都指望着你呢。”